《中國印刷史新論》:從技術角度解析印刷史
中國是印刷術的故鄉(xiāng),也是印刷史的故鄉(xiāng)。宋人沈括在《夢溪筆談》中記載畢昇發(fā)明活字印刷的情況,起首即說:“板印書籍,唐人尚未盛為之,自馮瀛王始印五經,已后典籍,皆為板本!
像沈括這樣對印刷史抱有興趣的著作者,后世代有其人,他們會隨筆記錄與印刷相關的所見所聞,但古代中國一直未能產生一部全面系統(tǒng)研究印刷史的論著。直到清末民初,葉德輝撰成《書林清話》,孫毓修撰成《中國雕版源流考》,始大量輯錄歷代印刷史史料并有所論斷,為后來的印刷史研究奠定了基礎。
在隨后的一百多年里,中國印刷史研究不斷深入,成果蔚為大觀,出現(xiàn)了一批代表性著作。經過幾代學者的持續(xù)努力,雕版印刷發(fā)明之后、西方技術傳入之前,包括印刷技術、印刷行為和印刷文化在內的中國印刷出版歷程被充分揭示,中國首先發(fā)明印刷術的事實也廣為人知。印刷史已成為中國史和科技史的重要篇章。
“三重證據法”之外
通過語言學對印刷史進行詞義考辨
畢業(yè)于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專業(yè)的艾俊川,曾任北京大學圖書館館員,現(xiàn)為北京印刷學院兼職教授、中國古籍保護協(xié)會古籍鑒定專業(yè)委員會委員。在他看來,當前中國印刷史在學科建設、史料發(fā)掘、方法運用等各方面均大有建樹,但與任何學科一樣,印刷史研究也有不足之處。
比較明顯的是,一些重要問題未得到解決,如雕版印刷的起源年代、某些活字版的材質和制作方法等,都存在爭議,尚無定論。相對隱晦的是,若干已有的“定論”也存在疑點,令人難以遽信。如一些重要概念未得到科學界定,一些具有“特殊性”的印刷品未經嚴謹鑒定,此前結論難避望文生義之嫌,影響到人們對中國印刷史的準確認知。
王國維倡導歷史研究“二重證據法”,早已深入人心。在古器物研究中,有學者提倡“三重證據法”,即從文獻記載、目力觀察和科學檢測三方面入手尋找證據。艾俊川認為,印刷史研究的實物對象,本質上也是古器物,自應采用上述“三重證據法”。印刷又是與社會、文化和商業(yè)結合得十分緊密的技術,古人記錄印刷事物更偏重于使用日常詞語而非專業(yè)術語,因而必須辨明考實其準確含義。如此看來,研究印刷史的方法,除了文獻引述、版面鑒定、科學檢測以外,還應加上通過語言學進行的詞義考辨。這樣,由多種方法得到的多重證據,可以架起實證之橋,引導我們跨越語言陷阱和視野盲區(qū),接近和還原歷史真相。
綜合運用上述方法,艾俊川研究中國印刷史上在學界進行過激烈討論或已形成“定論”的一些重要概念和疑難問題,得出了一些與過去不同的新論。他撰文成書,由中華書局2022年6月出版《中國印刷史新論》。
在書中,艾俊川以印刷術的產生與發(fā)展為主線,肌理分明地勾勒出雕版印刷、活字印刷及鉛印、石印、油印等的應用及其對文化發(fā)展的推動,又尤其詳于活字印刷。從印刷術起源到近現(xiàn)代印刷和出版文化,貫通了整個中國印刷史。
書中既關注書籍實物,注重對印刷過程中物質載體的研究;又強調通過語言學進行的詞義考辨,對于與實物技術特征不符或沒有實物可以對照的文獻記載,確定詞語的真實含義,并在書中提出不少新問題。
比如我國雕版印刷最早起源于初唐嗎?為什么說“銅版”一詞義同“監(jiān)本”?如何鑒定木質、泥質和金屬材質的活字印本并分析判斷其制字排版過程?清末為何涌現(xiàn)出雕版翻刻石印本和鉛印本的反,F(xiàn)象?傳統(tǒng)活字印刷為何未能取代雕版?對于中國印刷史上的諸多疑難問題,本書在堅實的實證基礎上,得出許多與過去不同的新論。
早期印刷工具基本失傳
墨痕印跡保存了工具、工藝的細節(jié)
印刷史是一門技術史,研究技術和工藝的興廢變革,與單純的文史研究比起來,其研究對象和論證依據更加豐富,既有實物,又有文獻。實物包括印刷工具和印成品,文獻則包括對技術、工藝的說明和一般記載。但印刷術又是在生活中產生、使用的技術,人們對身邊事物往往視而不見,對相關史料無心留存。
從技術資料看,除了雕版和木活字,早期印刷工具基本失傳,技術、工藝說明存世無多;從文獻資料看,多數未留下詳細、可靠的記載,今天的研究只能根據古人的只言片語來分析推斷。但“印刷術是一種實用技術,研究歷史上的印刷問題,最好的實證資料是各種實物,如印刷工具、印成品,其次是技術文獻。中國印刷史研究存在工具缺失、文獻記載不足的困難,但也有一個巨大優(yōu)勢,就是擁有巨量書籍等印刷品。它們是印刷技術的直接產物,其墨痕印跡保存了工具、工藝的各種細節(jié),足以在研究中發(fā)揮重要作用。”艾俊川說。
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
(來源:華西都市報)
(編輯:王思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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